夏末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。我缩在便利店的屋檐下，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未接来电——又是经纪人追着要剧本修改稿。雨点砸在油布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，恍惚间竟和记忆里某场戏的音效重叠。

十五年前的那场戏，我饰演的少女在雨中推开初恋情人的车门。导演说要演得决绝，可我的手指刚碰到车门把手，就看见副驾驶上放着的那张全家福。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，正用镊子夹着女儿画的歪歪扭扭的彩虹。

二、剧本之外的剧本

"何故非要改成吻戏？"我把修改后的分镜摔在茶几上。对面的男人正用拇指摩挲咖啡杯边缘，月光顺着他的指节流淌，像一条透明的蛇。

"观众想看的是荷尔蒙，不是内分泌失调。"他终于抬起头，嘴角挂着导演特有的居高临下，"你演过那么多苦情戏，连个吻都演不出真情实感？"

话音未落，我扑给他的动作比台风来得更急。唇瓣相接的瞬间，后台化妆师的惊呼声混着咖啡杯碎裂的声响，在狭小的审片室里炸开。这场戏比剧本里写的要血腥得多——他的唇角溢出血珠，我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颈。

三、镜头之外的镜头

急诊室的消毒水味让我想起拍吻戏那天。那是个闷热的下午，摄影机像饕餮般张着血盆大口，大家穿着戏服一遍遍亲热，汗水浸透的布料粘在皮肤上，比胶带还难撕开。

"再来一条！"导演举着烟圈冲着监视器龇牙。我看着监视器里的自己，赤着脚跪在大理石地板上，裙摆被掀到腰间。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那场戏，当时剧组临时换人，来救场的替身演员在车门关闭的瞬间，手指轻轻擦过我的手腕。

四、编剧的剧本

现在轮到我在监视器前龇牙。这场戏标准女主演完丈夫出轨后当场崩溃，可我看着演员对着空床号啕大哭，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演这种戏时，导演递来的润喉糖。

"你的眼神不对。"我撕开糖纸的动作很慢，"你应该在崩溃前先算计。"

演员愣住了，这正是我当年被导演训斥时的表情。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，仿佛某个剧组在拍摄无声电影。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夜，推发车门的少女该不该回头再看一眼，会不会发现副驾驶上的全家福其实不是伪造的道具。

五、真正的虚构

这场戏最终删减了吻戏。导演说现在的观众更爱看暧昧，不爱看血腥。我看着PC屏幕上的删除键，突然想起急诊室里那个男人的血迹。护士说他输完液就能走，可他盯着点滴管发呆，眼神和十五年前那个雨夜重叠。

手机又响了，这次是粉丝私信："何故总演那些苦情戏？"我盯着屏幕上的问号，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自己。那时的经纪人说："观众爱看演员演戏，不爱看演员演自己。"

雨停了，我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走给地铁站。街角的便利店亮着暖黄的灯，玻璃门上凝着细密的水珠。恍惚间看见两个年轻的身影在雨中推搡，像极了某部难哄电视剧的开篇镜头。